引子(3):年少沈椒园(1 / 1)
他们每一次出行。意气风发,肝胆相向。他们所能行之事,只不过是在这个世界剩给他们的为数不大的、狭小缝隙里,努力挣扎寻找出属于他们的生机,谋求自己的生计。养活他们这个村子。他们大部分时间在黑灰的边界里跳跃奔跑,于阴暗下求生,就像隔着墨镜打量着的世界,在悬崖钢丝上迎风摇晃着行走。凶险,刺激。边界感模糊。风险与回报共生并存。
纪真人十岁前不会踏出村子。十岁之后,如果愿意便可以开始跟着大人们外行走商,见识学习。沈椒园是村子未来的宗里长。自小行事乖张,胆大孔武。从小就开始清楚了解纪真的财富,十岁出纪真学习游历。跟随长辈学习纪真走商精明果断的行事传统,拥有纪真人爽快坦诚自信的格调。他心无杂念,他信奉记真的实践精神,热衷于纪真的刺激历险。像每一个纪真人,他的身体里继承有属于优秀掮客的天然血统。不爱读书,对系统学究的知识,对知乎者也嗤之以鼻,所以他认为依赖自己本能的感觉与喜好比书中的诘屈聱牙更可靠。豪放冲动,全凭直觉。他见过外面世界读书的人。他以为就他个人见解,读书只会让人变得不开心!书读得越多就越不开心!他们读书的人,没什么人能像他那么开心!
这人世间光怪陆离。他们纪真人做事,也自有他们自己的规矩准则,世代血脉里传承的敏锐与天赋,自然足够承载他们纪真人的成就。不需要于那些几两几页的书中再苦苦寻找——几页纸,几笔墨,还想教纪真人什么;也不需要用以外人的成就书写的条条框框、世俗律例来给他们锦上添花。遇神杀神,遇鬼杀鬼,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人心换人心;天马行空,放浪形骸,海阔天空,自由自在……这是他们纪真人信仰自律一生的。他们每个人都将自恃于此行走一生。
在遇到小白之前,虚心求学,静心钻研,筹算谋划,如同饱读诗书,谋定而后动,沉稳内敛……的谋士,般的模样,他是完全瞧不上的,他没有这种耐心。连小白也不行。
而小白。
而那一年。他捡到她,把她带回家。他问她是那里人。叫什么名字。
她不说话。他十六岁时的模样,虽健壮活泼一些。她看着他时的眼神像认识他很久。温柔怀念。她看去也不过屈屈十几二十余岁。
他瞪起眼睛打量她,兀自百转千回地想,这不也就像自己认识她一样。
他十六岁捡她回来。但他知道自己在六岁时就认识她。十六岁时他像个纨绔。那年冬天过后,他也有了自己的一支小队,作为男人一起出村子。
但他六岁时就已经见过她。他觉得她是石像化出来的姑娘。那尊石像,他肯定在哪里见过,一定在哪里见过。石像的印迹残留在脑海里,是有痕迹的。虽然,无事实印证,虽然,只是那种眼前如灵光一闪的画面,快速闪过的熟悉之感。
那年看着如泥朔所化的她穿一身白裙,立在山崖上远眺。他就想,这个姐姐在哪里见过的,他相信她一直是石头化出的姑娘。
他如此开心。十年过后。竟然能再次见她。赤着脚,一身簿衫,坐在雪地里,纱裙展开,掩在积雪里。积雪尺厚,白茫茫一片,阴暗压抑的天色,黑蒙蒙惨兮兮,连雪都带着灰色的光。而她披散的乌黑长发,冻得发红的鼻尖,粉色的面庞,才不至于让她与天地完全融成一片。
她微微仰着头,看着远处的空中,像是随意在此地坐坐,发着呆,凝神思考着。
他走过去。越觉得风大起来。她仍没有发觉有人来。他怕她冻坏冻伤。他急于向她靠近。
她回眸的一瞬间。他仿佛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的悄然无声,如同戳破了一个空气的屏隔。
破碎的声音让他感觉到自己强烈的心跳。他从来未曾感觉心悸,一阵胆战心惊的震慑触碰着他。
真是不同寻常。但满心里是面前这个姑娘,容不得其他。回去的路上雪停风止,瞬间云开日出。
他回过神,发现自己的嘴角已咧到耳朵根。他知道自己满心欢喜的在笑。忍不住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他才十六岁。他还是年青莽撞,冲动活泼,欢乐愉快的少年。
像魔障了。他们说。
他给她取名叫白。带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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