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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灭:那么你是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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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样下去她会疯掉的吧。这话他说出口。完全出自善意,出自他对她的善的判断。被一个人听到了,一个人的意识里就埋下这句话。待见到她时就会翻出这句话回味琢磨,进行复核审查,以此为依据进行一番再确认。一层层传达,一个人之外就会有另一个人。一句话说出口。如同花的粉末,已经挥洒进空气中。当这被广为传扬出去,说的其实都是心怀关心职责所在以表担忧。出自善念,他们也叮嘱别人多照顾关照她一些,他们眼含关切,警醒着彼此,不然她马上要疯掉的。

反过来,他们又对她说,她这不能,那也不该,他们时时刻刻在对待她时,像哨兵的哨子一样随时会吹响,劝诫她、要她与他们同样的步调。不然,他们便看不过去,替她担忧,时时提醒她,你这样下去你会疯掉的。他们的语重心长、善意劝诫、未雨绸缪,代表他们强烈领地意识的支配欲,他们对差异的恶怨,不对同一个方向使劲的异心的不安与仇恨,他们的狭隘,功利,自大。他们啧啧啧对她指指点点,却没人肯试图理解她,只说她会疯掉的。她的心里就落了一把锁。她对生活的态度,不一定会疯掉。他们也许对,也或许不对。但有他们在她一定疯掉。他们这样劝解她。她更为夸大的看到了一个人孤独的虚像。她受到的反向而生的力朝她射去,钉住她,再往下、往内压缩,让她不断变小,变低,变得连她也容不得她自己,变得不再有她,没有她就没有了她身体里的异见的她。因为如此,她只能看到这种恶,只体会到人间的恶。原本,她该以宽容美好的眼睛看这个世界多么美好。在她自己足够的小小一角,安静自由的小角落。这一切,源自于他们的错。他们错于容不下她一个人占小小一席之地,好让她独自偏安一隅。他们见不得她与他们不同的步调。她停下来,一个人坐着45度角望天发呆。他们就围拢过来,在她头顶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挡去她头顶的天空,遮去眼前的光。他们投下黑色的阴影,遮去她的蓝,她的白,她的眼中看到、心里设想的色彩。却最终还是怪她,怪她把他们手中的灰,认成了黑。简单粗暴。因为他们从没认清过她的光明灿烂,没有给过她粉色,或者黄色的选择。你知道的。她虽然只是站在原点,但她曾经尝试克制,试图把持自己,但他们不知她曾经的不进不退,她的冷静与宽容。他们自以为是又齐心协力拉她到冰点以下。她的心里便咔嚓一响,一把锁落下了。关起一切。你要她成疯。好。她冷酷的看着你。求仁得仁。给你看到结果。她厌恶一切。

他们看到了结果。他们围堵着她,一脸痛心疾首兔死狐辈,仿佛屋里那一刀刀是刺在他们身上,是剜出他们的心,亲自体会流着血泪的痛苦。他们终于与她赤面相看对峙。他们以为大家关照你,你还对好心人痛加杀手,果然不出所料你就是疯子,起止疯简直狼子野心禽兽不如真是恶魔鬼怪,早知如此随你生死。他们以他们的畏惧,愤恨,控诉他们的血泪冤屈,她的恩将仇报、狼心狗肺,杀食同袍是为禽兽。

她在某些开始试图围攻的无知人群中,抬起鲜血流淌中的脸。而他们看到她的眼,才知道什么才叫恶梦。但她已被戴上镣铐。人人喊打。他们终于不掩饰要弄死她的样子,个个恨不得、恨不能叫她当场毙命。但他们自然不会。他们认为这就是他们与从今而后的她的区别。

她是杀人魔。这样的人在精神病院里也应该蜷紧四肢缩到阴暗角落像幽灵一样活着。她的眼神,叫正常人看了恶心的吃不进去饭,睡不成安稳觉。简直像也要被传染精神病。看护总是不掩饰很想将她除之而后快的态度,毕竟她活着有什么用。经过了抓捕。审判。她作为恶魔闻名遐迩。但这样的魔鬼被判为精神病人,她的容貌开始被保护,被打上码赛克,最后被关进精神病院。抛来给他们。还要他们把屎把尿照顾。人道主义!天呐!看护的诅咒,她能听到,但她知道他们无可奈何。

不过三年。大家都见识到,这不是她的最终归宿。

有一天一个夜里。她的心中突然再次咔啦一响,她心里被加的锁突然打开了。那个夜如此静谧。她能听到心中那把锁机关转动时齿轮咬合和关卡打开的声音。她静静的等着天明。看到窗外透进来的光。她的心里又重新看到五彩的颜色,植物沾着露水的气味,她听到墙壁那头一只夜蛾阖上羽翅停在榄菊锯齿的单叶上,一双复足啪嗒停落上去,露水滴落的同时,还有一把未解的无形的锁在那片叶子上摇摆。活泼清新。

她又重新清醒过来。站起来重新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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