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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那年她曾维持天真愉快(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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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见他,就是在学校里。在残冬清新冷冽的空气里,他头发未白,黑发青葱,清俊英朗。招呼她过去,笑着问她怎么在这里。温和沉静,言笑盈盈。她如此欢喜。

她迎上去与他拥抱。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心内怜惜,又有恐慌。这个一直在阳光里的人,仿佛有阴雨要来。她心里隐隐觉得有被违背约定的生气。她一如约定,仍是纯真烂漫的女孩。而他原也应该继续开心明朗。因为他需要维持作她的光。但如今为何如此沧桑疲惫。是因为战争,还是因为“阿嫂”的牺牲,他的爱人离他而去。

即便如此。她也仍然宽慰妥贴。

毕竟两国战争。毕竟他失去了他爱的人。无论经历什么,他的怀抱仍然有温度,心跳依然有力。

他是她心中的偶像。是丰碑。她仰望他,崇拜他。无条件信任他。无所不能。战无不胜。他站在这里。便充满信心。代表一切。

——她不会去想,他会战死。

所以,她就算失落。但仍然宽慰妥帖。大度宽容。

未曾有诘问。既然终将堕入无尽黑暗,当初何以许之以光明。

就像她从来没有想过,如果她失去保持开心烂漫的理由,她会怎么做,她会成为什么样,未知会将她变成什么样,她将要面对什么,未来将是什么样。

在此之前。她皆是如何深信啊!

在葬仪上。她望着灰败的天空。

后来。有人提起那批团灭的新兵里独独失踪的她时,能记起的见到她最后一眼时,便是在那时。站在队例最末尾。出神看着远处的桦树林。不像在悲戚,不像有愤怒。

那人回忆说,看着站在队伍后面,操场角落,就是一个人在兀自出神而已。

那是在持续了两年的“南北战争”的后期。

为了争夺海上领地,划分海航线路的主权,南国在经济领域的实力因此遭到削弱,而同时北国那边又抓获了南国派往北国欲对未来储妃进行预谋刺杀的间谍。因此在诸多纠纷之中,在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情绪里,显然捍卫主权与尊严的战争势必发起。这场战争持续了两年。而就在局势向南国倾斜,在胜负即定之时,将胜的南国五万将士在最后一战时,却在眨眼间全军覆没。甚至都来不及作出反应。因为这一变故,局势发生逆转。北国趁胜追击,南国士气大挫陷入颓势。就在大家以为这将成定局时。情势又一次发生逆转。北国后院起火。仿佛天将奇兵。军区在一个深夜毫无征兆的陷入大火之中。一夜过后,无人生还。这样一场两国大战。就这样奇异的突然停止。大家再一次目瞪口呆,纷纷表示久久无法回神。

就是在那次,战局未定,国之将顷的危势里,为那全军覆末的五万出征将士举行的仓促简陋的哀悼仪式。

静悄悄的广场上,在枪声炮鸣声里,她知道剩下未出征的两个哥哥们也在阵前队列中。而作为习训生的他们也被安排在队列的边缘。他们前边都是整齐的黑压压的战士。

她歪头看着广场边白桦树梢头灰惨惨的天空。

她终于开始疑惑,从一开始,她为何要保持天真烂漫。如今又没有人会看到了。既然他不会回来,她就不必再继续作出这种样子……如果他能在,其实即使一辈子都选择如此她也不会觉得有不如意之处的啊。

她打量着那朦胧阴沉的天空。不是将下雨。是天将黑下来。倒也不过如此。她已见过无边深渊。这样的她,在太阳下她能随意道一声无妨;在朔风的黑暗天地里,她也同样想时,便不必再迁就这已成为儿戏般的现世。他回不来,她就不必再把那无尽未知碾成黑色的丸压在身体的深处,叫它一向孤寂独自困守。

就像那送他的葬礼……她歪头想一想,眼角泛起笑意。

现世替她做了她的一个终结,替她做了告别。

这葬礼,这告别,便是给他们的。

她突然有些感慨,又有些惋惜,她原来深信自己,可以永远天真愉快。

为了那一张脸。为那一个人。

曾经领着她一起长大。曾经带着“阿嫂”回来。曾经英姿飒爽站在礼堂前。曾经盛年白头。勇敢宽厚正直放光的人。

而今。发光的他从殿前,从世间消失。

只为这,没有了他,她终于也不必维持天真愉快。

她终于也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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