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3)
南燕的天总是很早就落了,偌大的宫殿里,都是阴沉的颜色。
过了秋分,便一日比一日凉起来,冷气直往骨头缝里钻,绵延的宫墙,幽深的长廊,仿佛一段又一段永远也走不尽的噩梦,日夜不停地腐蚀着她。
母亲又在哭了。
父皇将唐姝接到宫里赐下众多绫罗珠宝,一时风光无两,却连见都不愿意见她,这让母亲觉得耻辱。
母亲很清楚父皇这辈子只爱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唐姝的母亲,她的妹妹。
而她,只不过是因为妹妹不愿嫁给皇帝退而求其次的代替品。
姜真安慰过她无数遍,却没有任何用处,就像是在安慰麻木的纸人。
母亲露出那双执拗的眼睛,要求她一定要在婚事上压唐姝一头,仿佛那是她唯一可以胜出的机会。
姜真看了看自己的手,细瘦干挑,指甲盖泛着淡淡的白,没什么血色。
这只手握着另一个骨瘦形销的孩子,因为太枯瘦,看上去阴森森的。
小孩的头发像是被烧过一样,发尾泛着古怪的焦黄色,他抬眼,一只眼睛看上去和普通的眼睛一样明亮有神,另一只眼居然是罕见的重瞳,盯着人时,仿佛有冰凉的蛇爬上了脊背。
姜真却垂下眼,平和地看着这个形如恶鬼的孩子。
小孩像是许久没开口说过话,嘴唇张合了几次,才发出一点破碎嘶哑的声音:“姐姐。”
姜真用手抚上他的头发,将他脸上的血污擦净,她声音淡淡的:“阿庭,别怕。”
巍峨的宫墙像是牢笼,矗立在每一条路的尽头,把她和小小的弟弟关在其中,姜真听到自己的心平静地跳动着,一如望不见尽头的未来。
停滞的时间偶尔会被一抹飘下来的轻柔的羽毛打破,她的记忆里也只有那几点不一样的颜色,比如封离。宫里的守卫他视若无物,翻过宫墙,衣角在风中飘扬,坐在宫墙上,一只腿支着,比平时更加神采飞扬。
银白的月光洒了一身,封离的脸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姜真很难想象一个平时看起来沉稳寡言的少年,会想起来翻她的宫墙。
他眉梢轻挑,让姜真呆在原地,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封离眉眼有着会攻击他人的锋利,在月光下却柔和极了:“为什么不来?”
他问她为什么不去诗会,他等了她好久。
姜真有许多理由,父皇冷落了母亲,她却不能留下顾影自怜的母亲不管;弟弟被宫人欺凌羞辱,她必须留下来打点。但这种种的龌龊,姜真出于某种奇怪的自尊,一个字也没有说。
她回道:“我不会作诗。”
封离笑起来,他长得好看,随便一笑都眉目绰约,专注地看着她:“诗有什么意思?”
他只是想看她。
“不开心?”
姜真别过脸:“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不开心?”
“你的眼睛好像在下雨。”
封离垂下身子,将一支黄金的步摇轻轻别在她头发上,随后拨了拨她的碎发:“他们待你不好,别难过。”
姜真眨了眨眼睛,额间的那一丝温暖居然有些刺痛她。
“殿下。”他认真专注,看着她清亮的眼眸,一字一句:“我一定会带你离开的。”
后来,他真的带她离开了深宫……也把她关进了更华美的笼子。
姜真骤然惊醒,无瑕的美玉闯进她眼里,手触及身下冰凉的玉璧,冷得她打了一个颤。
似乎自从天道附在她身上起,她就开始频繁地回想起以前的事,她不喜欢缅怀过去。
过去往往悔恨交加,而她不想否定过去的自己。
还没等她琢磨,天道的声音从她手上蹿出来:“姜!真!你个大傻子!你都做了什么啊!”
听到它激动的声音,姜真还悬在空中的最后一缕神绪终于回归了现实,又生出些失望的感觉。
它怎么还在?她还以为尊君会发现附在她身上的天道,顺手把天道带走,解决这个大麻烦。
看它这中气十足的样子,尊君应当还没发现它。
天道察觉了她的想法,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你居然是故意的,你想让持清把我带走!枉我对你一番掏心掏肺。”
“多谢你的掏心掏肺,我不能帮你,让尊君帮你不是更好。”
姜真随口应付,从床上盘起腿,打量着四周,身下是一张白玉雕凿的床,没有任何镂刻,浑然一体。
周围空荡荡的,看不见尽头,像一个小天地。
她身上盖着一张很薄的被子,姜真用手掂了掂,发现是鲛人纱。
入眼都是冰冷的白色,没有任何装饰,并不是仙界的风格,姜真松了一口气,不在天命阁就好。
看见封离那样的神情,姜真顿感不妙,当即就闭眼假装自己晕了过去。
但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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