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4)
“雁娘是被安乐公主逼死的!”
伥鬼气急攻心,双目暴突,五官狰狞地挤作一团,咒骂的话语不断从齿缝中溢出:“她是被李裹儿那个毒妇生生逼死的!”
它的眼眶撑到极限,周身因为愤怒不可控制地痉挛抖动,左右两臂肌肉鼓张,牵动束缚双臂的锁链哐当作响,那张污黑干瘪的面容早已扭曲,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如上的话。
“她不过一个闺阁女郎,她知道些什么,她何错之有!安乐公主这个犬豕,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弑君鸩父[1],以龌龊卑鄙的手段去逼迫一个小娘子,神人共疾,天地不容。
“还有武延秀这个蠹虫,她夫妇二人,狼狈为奸,阴险恶毒,害死雁娘一人还不够,刺杀她的父亲!逼死她的母亲!此狗鼠辈,当坠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伥鬼声嘶力竭,已然愤恨到了极点,整个面庞涨成紫红色,双臂疯狂向前挥舞,仿若癫狂一般,青筋从额角蔓延到脖颈,如盘虬树干根根暴起。
达奚盈盈只静静站在它的面前,看着这个因愤怒而陷入痴癫的伥鬼,胸口涌上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恚忿混杂着悲悯,愤懑夹杂着无奈。
这一刻,仿佛沈雁书的经历重现,达奚盈盈的眼前浮现起少女悲怆的脸庞,染红的嫁衣,皲裂的指尖……
啪嗒——
鲜血滴落在地。
手心忽有尖锐刺痛传来,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太过用力而不自知。
同为女子,她尚能感同身受。
至于罪魁祸首——安乐公主与其驸马,达奚盈盈未置一词,忍不住回头望向李适之。
作为中宗一朝的亲历者,这位自神龙政变后步入仕途的大唐郡王,原是最有发言权的。
然李适之比想象中的还要平静,只下颌微微绷起,衬得他周身的气度愈发冷冽。
“你蛰伏多年,便是为了今日,替沈雁书报仇。”
“雁娘死后,我便下定决心,终有一日,我羽翼丰满,要亲手除掉李裹儿这个獠贼。”伥鬼瞋目裂眦,咬肌剧烈地颤抖着,“可惜啊,她死了,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还是死在李三郎那个纨绔儿的手里。”
唐隆元年,韦后欲效仿武则天称帝,与安乐公主联手在李显汤饼中投毒,后趁李显身死,秘不发丧,立李显幼子李重茂为皇太子,总揽大权,临朝摄政。
其野心遭到太平公主及时任临淄王的圣人李隆基的强烈反对,不日,太平公主与临淄王李隆基计谋,联合发动政变。
当夜,临淄王李隆基亲率万骑按兵玄武门外,破宫门而入,最终诛灭韦后及安乐公主一党。
迫于压力,少帝李重茂下制书传位相王李旦。
李旦于承天门即皇帝位,是为唐睿宗。
“可怜安乐寺,了了树头悬。”
这则景龙年间盛行两京的童谣,果然印证了安乐公主最后的命运,被飞骑割去头颅,悬于树上,曝尸荒野。
“李裹儿那个毒妇,她可曾想过会有今天,被自己毫无防备的李三郎所杀,遭人分尸,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伥鬼咬着牙冷笑,齿牙“咯咯”作响,可笑着笑着,却有大颗泪珠滚滚落下。
“政变过后,我把她的头颅割下,绞成肉泥,制成蒸饼,供奉在雁娘的碑前。我以血肉诅咒,要她永生永世、生生世世,堕入无间畜生道,不得轮回。”
李适之缄默不语,手指却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中宗李显、韦后、安乐公主、上官婉儿、武延秀皆是他的亲属长辈,纵使他们作恶多端,纵使他们再如何的不堪,可他仍是李家人,他与他们,有着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血脉至亲。
尽管伥鬼所述皆为事实,尽管安乐公主所做他亦也有所耳闻。
但这尘封多年的旧案,被伥鬼无情揭开,让他顿觉惆怅,无所适从。
达奚盈盈转念一想,却道:“郝掌柜与你有何冤仇,你为何几次三番地构陷他?”
“郝几亿那个蠢货!”伥鬼目光怒突,冷冷地看着达奚盈盈,“他以为花上三十万钱,就可以攀上李裹儿这根高枝,从此得势,青云直上。殊不知自己不过只是贵人脚边的一条狗,连公主府的溷厕都进不去。”
中宗时期,卖官鬻爵之风盛行,凡屠户酒家奴婢,不管是何出身,只消花上三十万钱,即可获得大内墨敕斜封官一名。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本是科举制下寒门晋升的产物,如今却成了安乐公主专横敛财的工具。
郝几亿为攀附权贵,不惜花费银钱数十万,贿赂安乐公主及韦后一党,以求得到关照,可以谋上一官半职。
安乐公主骄奢放逸,宰相以下多为她所提拔。她看不上郝几亿殡葬的出身,觉得死人堆里的玩意多晦气,只管拿钱不办事,随意打发了他一个低等末流额外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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