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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是红色的。
荒原上没有树,只有漫天的沙砾和旷古而来绵延千万年的风,剥开山的衣服,剩下妖魔鬼怪般的奇岩怪石。
刚才放眼望去,身前还是一马平川直通天际的平路,但转眼,却化作纵横的沟壑将她紧紧圈围起来。
耳边传来惊恐的低语,重复交织,辨别不清方向——
“他,他来了!”
“来了!”
“快跑!”
“啊——”
脚下一空,刚才还稳稳踩着的岩石猝然崩碎,她像天地间一棵毫不起眼的飞蓬,向着无尽的深渊坠落。
忽然,尖锐的风声戛然而止,有人抓着她的手,他们一起吊在悬崖边,如拧成长条的麻花。那双指节分明的手,紧紧抠住突出的石块,但两个人实在太重了,裂纹顺着松动的土石向他们延伸。
……要不,要不把我放开吧。
她张开嘴,努力想发出声音,但她什么话也没喊出来,死亡的恐惧已经烙印在了她的心里,她其实也怕的。
很怕,很怕死。
红色的碎沙砾不断滚落,掉进了眼睛里,泪水止不住流淌,她张着嘴,甚至能听见音节在喉咙滚动,这一次,她终于能说话了,可那请求对方放弃她的话还没有出口,对方却抢了先:
“对不起!”
“你可以去死了!”
她终于还是坠向了最初的黑暗。
——“阿照!”
……
荆白雀睁开眼,直勾勾盯着房梁,双手无力地搭在小腹上,一动不动,无限逼近死亡的窒息和压迫清晰可见,显然整个人还没从噩梦中缓过劲来。
许久后,她才将手背靠在额头上,慢慢翻身。
一旁的宁峦山早就醒了,平静地未敢惊扰她,眼神如绕指的风紧紧将她缠住,似是在一点一点细数她脸上的汗珠。
荆白雀绷紧背,正要开口,庭院传来密集的脚步,很快拍门声就拍到了耳朵边。
“谁死了?”
宁峦山似乎还有些不敢置信,半眯着眼,荆白雀已坐起身,一把掀开被子,跳下了榻。
如果她没有听错,他们说的是——
侯笙死了。
——
尸体是在池塘边假山岩下的水竹丛中被发现的,泡了一夜,已然发白发胀,早晨起了雾,目视丈内不清,死者又双目怒睁,踩滑脚跌坐在池边的婆子与之面对面亲密接触,吓得当场失禁。
宁峦山走进停尸的屋子时,一股怪味扑面而来,他用手扑了扑,忽然有些想念老林的香香粉。
“去,烧点苍术皂角,有醋也拿点醋来。”他对下人吩咐道。
成都府衙离此地尚有些距离,快马通报,去请仵作,一来一回也要耽搁至少一个时辰。宁峦山洗了手,用巾子捂住口鼻,走到板架边,撩开白布。
唉——
昨日还是风光少女,眼下却已是红颜白骨,不,比白骨还惨一些,要腐未腐的尸体,最是可怖。
他盯着发上那支闪着金光的石榴花簪子,不禁又叹了口气。
入夏后渐热,轻轻拨开侯笙的头发,能发现白色的肌肤上已有色变,从发僵的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应是昨夜,大致在亥时至子时之间,因经水泡过,无法得出更精确的时辰。
随后,宁峦山又捏开侯笙的口鼻看了看,奇怪的是并没有泡沫,遂将门前守着的下人招来询问:“在这之前府中可有谁来过?除了抬尸的下人,还有谁碰过尸体?”
“老爷、大夫人和二公子来过,大夫人一进门,还没碰着棺材就哭晕过去,公子和老爷只能先搀着她去了偏厅休憩。”
出了这么大的事,那下人明显紧张慌乱,说话都哆哆嗦嗦的,也不知道是恐惧死尸,害怕冤魂作祟,还是怕主人家丧女悲痛,拿他们这些奴仆出气:“奴,奴没有碰过,除了两个小厮抬尸,也都没人碰过,后来大人您就来了。”
荆白雀绕着棺材走了一圈,目光落在侯笙的胸口。
“他们说的应该是真话。”
侯笙衣襟凌乱,头发大半披散,如果是亲人触碰,必然会替她收拾,至于下人,只要不是心中有鬼,以侯夫人的严厉和侯笙的霸道嚣张,万不敢随便做主,擅自动手。
宁峦山颔首,又问:“现场除了尸体,还发现了什么?”
“还有一只酒瓶。”
说话的是闻讯而来的管家,他听下人报告,丁大人已经到了停敛的地方,便在侯信的授意下赶来帮忙。他说着,便掀开一旁盖着白布的篮子,道:“和上次在雪山上一样,所有的东西都用白布裹着,没有过手。”
那酒瓶他们也有两只,大公子带回来的汉中酒就用这个装着,宁峦山走过去,用布裹着取来,轻轻扇闻,里头的酒气已经很淡了。
“银针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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