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完棋子后,陈华荣轻轻盖上棋盒盖子,向冯度岭鞠躬致意。
今夜的梦境中,陈华荣的对手终于渐渐显出身型。
她的面容在云雾中略显模糊,陈华荣努力辨认也无法真正看清。她只知道对手的棋风和自己十分相像,每一步都经过周全的思考和计划,很少会露出破绽。
黑白大军在棋盘边缘便已展开了生死搏斗,黑色大军为护卫星位,既要对抗眼前的进攻,也要时刻留意背后,避免三三与小目被敌军占领,进而腹背受敌。
一觉醒来,陈华荣感觉满身是汗,原来自己睡前把空调温度调太高,再加上梦中的棋局一直是场恶战。睡衣粘在身上太不舒服了,于是她赶紧冲进浴室。
今天陈华荣难得不必去道场,也没有家庭教师补课,可她依然飞快洗完了澡。
因为两个小时后,父亲就会结束在分公司的会议,到她的住处来了!
陈华荣自认为和父母不算太亲近,大哥陈荣基在家中最为受宠,时常一有不顺心的事就在父亲母亲面前撒泼打滚;二哥陈动基常常缠着母亲,李必玉也时常被她逗笑;四弟润基……在家里一直都像个隐形人,因为血缘关系,天然与非生母的李必玉无法亲近,又因为害怕父亲而不敢搭话。而自己,哪怕身为文东恩时,已经体验过好几次出生与死亡,可每一世十几岁前的她多少还是会像个孩子一样,难以控制情绪、期待父母的注意,会渴望双亲的照顾和关注,也希望得到他们的夸奖和支持。
到东京的这段时间里,她仔细审视了父母和自己的关系——虽然婴儿时期的记忆不算十分清晰,可她能记得父亲当时还没那么忙碌,每天准点下班会为家里的每个孩子带来玩具或是书籍;五六岁时,父亲也曾教她认字,母亲也曾耐心扶着她还不稳的手教她使用毛笔;自己九岁生日前,父亲母亲认真考虑了自己赴日学棋的想法,并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显示出了充分的尊重和支持……
他们虽然没有说过一句“我爱你”,可对她的爱,早已渗入她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
又是从何时起,她与父母有了些许距离感呢?
是开始读书时吧,她的眼里心里,不再满满是父母的身影;他们也终于有了更多时间忙自己的事业或爱好。
到了日本后,陈华荣每周会写家书,一周里还有几天会给首尔大宅打电话,接起电话的常常是在收拾家务的李必玉,哪怕陈华荣讲的是李必玉毫无兴趣的围棋,哪怕手头的事再忙,她也会耐心地听女儿滔滔不绝,时而给几句夸赞和回应;每次陈华荣即将挂断电话时,李必玉也都会嘱咐一句:“别太劳累了。”
今天是几个月下来,陈华荣与父亲的第一次有来有往的交流,她自然十分紧张。
陈养喆早就听属下汇报过陈华荣的近况,因而进门就直奔书房,速度快到站在门边的陈华荣差点没跟上,他边走边喊着:
“华荣,进来吧。”
陈华荣走进书房时,发现父亲已经坐在摆在围棋棋盘旁边的椅子上了。陈养喆看到陈华荣呆呆立在门口,解释道:
“爸爸没练过跪坐,就不和你跪坐下棋了。”
陈华荣回过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本来也没想和您按日本方法下棋。”她刚才惊讶的是父亲居然略过了寒暄,直奔书房与自己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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