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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浪(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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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气质极肃杀,像个不世出的名将,很少人知道他的学问也极好。方其慎当年名满天下,但真正称得上嫡传弟子的,只有眼前这两位。

侍女来来往往,用描金的桶提着热水。

“这是在干什么?”林舜明知故问。

“王爷要准备沐浴。”侍女垂着眼睛回答。

林舜也不说话,只站在萧邈面前,把影子投在萧邈书上,他向来是这样的闷脾气,当年读书时就倔得出了名,有什么意见相左的地方也不说,就硬犟着。

萧邈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宫中旧历,宗室子弟为官,要沐浴更衣,先拜过宗庙,再去吏部下马拜印。”他还有心打趣林舜:“林总管要改旧例吗?”

实在气人,他举的例子,恰恰说明宗室子弟领官衔有多么罕见。就连他去巡边,也是用的代巡的名义,没有领官衔。何况他还是年轻皇子,嗣位未定,上面悬着东宫,夺嫡之战一触即发。他在这时候领一个官来当,查的还是漩涡中心的小皇孙命案,实在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

林舜实在是呕得出血来。

“就算圣上一时说了气话,也还有转圜的余地,你何必急着去上任呢。”

两人私下相对,他也不隐晦了,直接点破萧邈。

不管天熹帝盛怒之下说了什么,只要萧邈不是带着圣旨官印出的宫,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何况林舜听到的消息,天熹帝只说让他查,没说什么时候去。过了一夜,大家的气也都该消了,要是收手,现在正是时候,卯时只要托病不上朝,这件事就如泥牛入海,就算整个京城都知道那场冲突,也没有人敢提一个字。

别说天熹帝自己回过神来,息了怒。就算天熹帝心意不改,非要萧邈去查,也自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躲避。

但最要命的,是眼前这个阎王。

都说七皇子萧邈脾气最古怪,心如铁石不可转圜,但他也是学了方其慎的权衡术的,要是他不想查,怎么会让明政殿的冲突发展到那一步?

他根本是自己想查,才一步步把局势推到这里。非但如此,他连反悔的机会也不给天熹帝,直接沐浴更衣,卯时进宫,就要逼着天熹帝兑现昨晚的气话,把官印和圣旨赐下来。

当年天熹帝整治江南,铁血手腕,王谢林方四姓首当其冲,同样倒下的还有无数小世家,江南文脉都为之动摇。圣旨中最重要的一句,是“秉圣人之言,触天子之威”,据说大儒方其慎听了这句话,大笑三声,束手就擒,临死都再无一言。

这话并不算冤枉,现在世人吹嘘山西学派,陈溪山,冯麟寿,太子少师,东宫讲学,何等显赫,仿佛这就是天下文人的巅峰。其实不过是占了江南派倒下后的空白,依附在天子之威下,唯唯诺诺之辈而已。要论把文人为官之道推行到极致的,还是当年的江南。当年江南清流文人,何等铁骨,天熹帝七年不立后,朝中江南派齐齐上书,字字珠玑,引用圣人之言,直接对抗的就是天子。盛年的天熹帝都只能暂避锋芒,方其慎就是那时候入宫讲学的,林舜和王谢两家的子弟,也是那时候入宫成为伴读的。

世人迟钝,都以为那是江南学派的巅峰,殊不知那时候就已经埋下伏笔。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天熹帝就是先捧后杀的高手,连着几年的绞杀,江南派风流云散,方其慎抄家,林家灭九族,王谢根基深厚,不好赶尽杀绝,但也吓破胆子,从此偏安一隅,不入北地。

所以方其慎听了那句“秉圣人之言,触天子之威”,才会心服口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贵为天子都能卧薪尝胆近十年,一朝清算,臣子还有什么话还说。

但方其慎虽死,学问却传了下来。如果说林舜把圣人之言学到了极致的话,那眼前这位七皇子,就是触天子之威的高手。

林舜也毫无办法,论学问,他辩不过萧邈,论身份,更不用说,只能坐下来,露出虞青说过的苦瓜脸,表示自己的不赞同。

萧邈反而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是看不下魏山林在边疆干的事,”林舜叹气:“但与圣上作对,也不能让他整治魏山林,何况里面还隔着东宫……”

“那是另一回事。”萧邈头也不抬,平静翻他的书。

饶是林舜脾气好,这时候也无言以对了。

“还有几回事?魏山林一回,这查案又是一回?边疆的事你已经仁至义尽,不要再追下去了,圣上也有圣上的无奈,至于查案的事,你给我一句真话,为什么要卷进去……”

萧邈抬起头来,冷冷看着他。

“你不知道?”

他肤色冷,轮廓深,是极冷的长相,但眼睛又像极他母亲,非常漂亮,自古清与艳最难得,他的脸却是两者皆备。更有一股锋利傲气,看着人的时候,如同灵魂都被他看穿。

林舜也没法在这样的眼睛下说谎。

“沧浪水清,可以濯我缨,沧浪水浊,可以濯我足。”他用渔父劝屈原的话来劝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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