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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严未迟从驻军营回来，换洗后来见鄢嬷嬷。

鄢嬷嬷正与叶鹿芩一起享用糕点，见着他顺手递他一块，说：“这虞姑娘有些本事，她的酒楼……”

叶鹿芩接话：“历知来。”

“对，历知来，这出的糕点色泽鲜嫩形态玲珑，连口味都不逊色于日昇记，真好呀。”

日昇记是昭都遐迩闻名的糕点铺。

严未迟接到一枚绿色的糕点，颜色清透，造型是雅致的竹笋，入口弥漫绿豆清香，才知是枚绿豆糕。

甜度适宜，一点不腻。

他有几日没去过历知来了，打放灯那日以后，就没去过。

鄢嬷嬷喝了口茶，继续道：“那里生意不错，我看行走往来大多是书生，俊儿郎颇多，不愧叫历知来。这糕点也出名，府城不少人家排队来订，想必虞姑娘没少在酒楼花心思。”

虞南珠怎么开酒楼，为何开酒楼，旁人都不大清楚。只知道，这酒楼的确开起来了，且生意也好得不得了，与它的前身四时春简直判若两店。

之前虞南珠说起自己的身世，倒的确提及在历知来帮佣的那些孩子是从悲田院找来的，但严未迟没有多想。

叶鹿芩道：“什么没少花心思，那可是花了大心思的。从这酒楼买下开始，南珠就跟我打听许多昭都好的酒楼，好的糕点铺子——嬷嬷你猜怎么着？如今历知来后厨里的红白案，八成是高价从昭都挖过来的名厨，可贵着哩！”

鄢嬷嬷“哦”了声，严未迟跟着攒眉：“她跟你打听的？什么时候的事？”

“都说了从酒楼买下就开始了，陆陆续续。”叶鹿芩道，“咦？她竟没跟你打听？我明明记着，历知来里还有未北的菜色点心呀！”

是的，严未迟也记得，历知来里的食物杂糅各地，汇集了许多特色，这在其他地方是极少见到的。如不是今日鄢嬷嬷提起，他没格外注意过这些。

严未迟看着手里剩下的半颗绿笋，心中狐疑。怎么忽然提起历知来了？

“咳……”他过来，本意是想问问今日虞南珠有没有跟她们提过什么。于是心里斟酌，说，“没跟我打听，她若想知道什么，我必定知无不言。”

说着看向叶鹿芩，眼神示意她，下次机灵点，把人往他这边捎捎。

叶鹿芩笑眯眯地不说话。

严未迟似刚刚想起来，问：“今日，虞姑娘陪你们出门了？”

“是呢，去了不少地方。”鄢嬷嬷道，“怕是把姑娘累坏了。”

“就没有说些什么？”严未迟追问。

鄢嬷嬷讶然：“没有呀，这姑娘体贴，一劲儿给我讲兹州那些风物。要不是我不能久待，还真想跟她到兹州其他地方走走。”

严未迟“嗯”了声：“去兹州其他地方？”

据他所知，即便前世，虞南珠也没怎么出过府城地界。

看他攒着眉，鄢嬷嬷眼观鼻鼻观心，“哎”了声道：“想必世子更加不知道，那虞姑娘心气儿大着呢，她想把历知来开遍整个大未。”

严未迟挑眉，沉默。

“迟舅舅哪能知道，他连历知来如今有个新规矩都不知道呢！”叶鹿芩说道。

严未迟向她看过来：“什么新规矩？”

叶鹿芩故弄玄虚地垂下眼喝茶，余光瞟见把人弄得不耐烦了，恶狠狠地一口啃掉手里的半颗绿笋，她才笑起来说：“历知来这几日出来的新规，凡去酒楼的士人，如能给那里的孩子授课，便能抵酒钱。”

严未迟陡然掀开眼皮，目中闪烁出一丝恍然。

叶鹿芩顿了顿，继续使坏：“我瞧着那帮士人学子，一半是冲这个来的，还有一半……嘻嘻，自然是冲南珠来的。舅舅不知道，如今南珠在他们那些人里可出名了，个个都想来一睹芳容，有的还是千里迢迢从别的地方赶来的呢！”

这番话听得严未迟眉头一会儿舒展一会儿皱起，等说完，他绷着下颚半晌没表情。

叶鹿芩觑着他，不免有些心虚：“怎么了？”

严未迟抿口茶，醍醐灌顶不少，问：“……你们说了这么多，究竟什么意思？”

“哎，世子向来一点就通，怎么到虞姑娘身上，就转不过脑筋了呢？”鄢嬷嬷放下杯子，抬眼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姑娘是个心里有主见的人，世子若想帮她，就得先懂她。”

严未迟绷着脸不理解：“我哪里不懂她？”

“哟，世子真大言不惭，您哪里懂她？您连她想去昭都面圣都不知道，这还叫懂？也怪不得别人舍近求远，不愿意找您牵线搭桥，反而来找我这个人微言轻的老婆子了。”

严未迟语塞半晌，终于回过神：“她要去昭都面圣？”

鄢嬷嬷：“胆子大吧？”

严未迟：“……”

何止胆大，也足够聪明。仅对虞家惨案而言，严未迟以及他身后的未北王府，连皇后娘娘，都是事外之人，当年不曾沾染分毫，以后，自然也不该沾染。而且，此事归根结底还是得陛下肯允，所以绕来绕去，何不单刀直入，想办法直接陈情于陛下呢？

绕过叶鹿芩，也绕过他，她真是丁点都不想牵扯到旁人。

严未迟心口有些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