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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有惑(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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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人,即便真要遁入空门。该去悬空寺修现在,该去须弥山修未来,唯独不该在此间。永远摆脱不了过去的人,怎么参透过去。说是遁走,却又执深。

越修越执,越参越不能空。

但她没有开口。她知道昧月只有一个回答——我情愿。

如果说这世上有谁真正懂得姜望,洗月庵的玉真女尼,当然能算其一。

所以她应该很清楚,今日来朝闻道天宫,会得到什么答案。她也尤其明白,天人法相更是情绪最淡漠的那一个,最能斩情。

但她还是来了。

什么都懂的玉真却问道:“莲开十二瓣,君六相,贫尼四面。却问姜君,哪一瓣、哪一相、哪一面,能相同,是真我?”

这端坐在蒲团上的女尼有四面,白莲,昧月,妙玉,玉真。

姜望见妙玉于三分香气楼,遇白莲于玉衡,逢玉真于洗月庵,知昧月在南斗,四面都已尽知了。

他们各自的所有面,大概在这朝闻道天宫里,只有他们彼此知。

千头万绪难为言!

天人法相毕竟修为高深,漫声道:“花开都是莲,六相皆证我。玉真师太,你的四面,变成你的如今。我曾经以为我能战胜一切,我拥有所有,事实上我们都被时间推着走。你我都摆脱不了过去,都只是芸芸众生。”

他竖掌一礼:“愿你来朝闻道天宫有所获,得闻其道。”

该结束了。这场问道!

但玉真执着地抬起那栖指莲,继续问:“现在还是芸芸众生,若是超脱呢?”

“超脱何其难!可望不可即。”天人法相淡漠地道:“今日不知明日事,我亦不知他日我,尤其不敢妄言超脱。”

“道虽长,抬眼即见,也算希望。”玉真道:“我想您这样的人,心里有答案。”

良久的沉默后,天人法相道:“超脱之后,还是姜望。”

玉真将栖指光莲抬到唇前,轻轻一吹——

莲花瓣,片片飞。

十二瓣,幻光无穷,一时满天。

她笑了,那笑容实在苦涩:“君指此花为因缘,引来佛念十二因。试问,哪瓣花开是它愿,哪相姜君是真相,哪面玉真是我执?”

天人法相张口欲言,但话到嘴边,竟又不知何言。

是啊,哪瓣花开是她愿?

你姜望走到今天,难道全由本心。

魔猿、仙龙、众生、天人,都是真性吗?

人总是他求时易,自问时难!

漫天的花瓣,每一片都有光影流过,仿佛在诉说什么。

可是在无数个夜晚我一睁开眼睛。总是有很多双眼睛看着我。

过去,无法改变。

过去永远过去了。

天人法相泯情淡绪,张了张嘴:“下一个——”

“不要下一个!”洗月庵的女尼,一下子站了起来,素净缁衣随之翻卷,那在青灯之下缄藏的情绪,一瞬间翻涌如潮,再也不能缄然了!“我要你此时此刻回答我!姜望!我经过了考核入宫来,坐席之上有我名,这里是朝闻道天宫,我在求道!”

天宫之中,一时都静了。

便是瞎子,这会也看得出来他们不很对劲。

坐在第一位的披甲人,一会看看前方的真君姜望,一会看看旁边的玉真女尼,歪头歪脑,不知在盘算什么。

五短身材的盛雪怀,用手支着下巴,丑脸上泛起微笑,事情在这时候变得有意思起来。身为盛国第一才子,道学家里的风流种,脂粉堆上的写词人,他实在不很耐烦那些正儿八经的问道。

求道者人心各异,天人法相几无表情。

他说道:“玉真师太,你失态了。”

“我很失礼,但我很清醒,我知道我要什么,我看得清我的心。”玉真这时候反而平静了,只是看着他:“姜君,你不会失态,但你能面对你的心吗?”

“你的道不在这里。”天人法相只说:“足下洗月庵门人,道在梵经中。过去庄严劫时,无上定光如来。”

玉真双掌合十,这一刻宝相庄严,身后燃灯有无穷之晕光:“我的佛,在眼前。”

范拯张大了嘴巴。

对于今年只有十岁的他来说,这句话冲击力实在有些大。

他来朝闻道天宫倒不是谁的安排,而是他自己的想法。

范家的屋檐太沉重,他有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但偶尔想要出来透透气。

只是再怎么号称“咸阳神童”,再如何同当年的八岁甘长安并称,他也还远没有到考虑人生大事的时候。那位大秦国相,过早地教他一些范氏继承人该懂而他其实还不愿懂的东西。

年少的他,一直被教导人心,教导纵横捭阖,百家学问,何曾感受如此般热烈的情感。

他不曾看过咸阳城郊的春天。

但谁又能说,这不是求道呢?

就在这朝闻道天宫里,在玉真身前,悄然出现一个黑幽幽的洞口,仿佛连接无尽深渊,是永恒之地狱。

“愿上尊早参透。无怖亦无惧,得证超脱永自在。”

玉真说着,往前一步,跃入其中,缁衣飘飞,就此和那黑幽幽的洞口一起,消失不见。

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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